死守陈州战事之时,赵犨的确曾派人向朱温、李克用、时溥、周岌报急请求援兵,而这几路藩镇节帅,后来也是继续追击黄巢反军的主力,可赵犨遣人求救,这比史载原本的轨迹好像提前了些吧......
李天衢心中寻思时,一旁面色凝重的赵昶继而说道:“巢贼围困宛丘,掘堑五重,城外贼军势众,要突围得去传报各处藩镇,非骁勇过人之悍将也实在难以胜任...而我等职责所在,把守各处城关自也疏忽不得,是以最适合突围去向诸藩镇节度急请救兵的人选......”
不但是赵犨、赵昶这两员守城主官,李天衢等人顺着他们把眼望去的方向,目光也都落在了王彦章的身上。
确实以王彦章的武勇,固然不能当真凭一己之力杀退敌众十几万的大军。可一小拨军马撞杀出去,敌军就算人多势众,一时间也难以立刻就做出反应集结重兵围堵剿杀。而王彦章是当得上“万人敌”称谓的猛将,杀个在敌阵中几进几出是行家里手的本事,而突围出条道路疾驰奔往宣武军、忠武军、河东、感化军这几路节度藩镇,王彦章自是不二人选。
王彦章情知要杀透黄巢大军连营前往各处藩镇报急,也是要在千军万马中撞杀出条道路的凶险事,可他浑身蓦的竟似散出出一股勃勃杀伐之气,又挺起胸脯,并豪声言道:“正如赵都指挥使所言,这等职责,舍我其谁?我这就去准备,定然不辱使命!”
“好!好!王牙校忠勇可嘉,当真无愧是为国竭力的大好男儿!”
赵犨夸赞过王彦章一番,随即又对李天衢说道:“李都将一直以来劳苦,而贼众大军攻打此处城防最是猛烈。王牙校此去也须许久时日,我也自会调遣部曲协从李都将,以为后援。”
李天衢自也是朗声应过,心中却不住暗念道虽然陈州宛丘被黄巢大军重重围困,但本来应该是赵昶择选精锐,依然能奔赴各处报急求援...而如今王彦章也参赴到陈州战事当中,的确成了执行这等使命的最适合人选......
而眼见王彦章整装待发,只等赵昶再差拨五十骑精锐一并从别处城门催马冲杀出去。李天衢也知凭王彦章的本事,他应该也能顺利突围得去,可是想到了王彦章终不免要去与宣武军节度使朱温会面...李天衢也仍不免有些担忧。
自己处心积虑的要拉拢王彦章这员绝世虎将,他的命途轨迹也终于与本来有所不同,未曾去投宣武军汴州,而随他李天衢转投到陈州来。
然而捍卫城郭至今,彼此虽然早已是患难与共的交情。可朱温毕竟是王彦章本来所认定要去投奔的主公,如今看来已无法避免他与宣武军方面势力有所接触...倘若朱温看见王彦章这等雄霸威武的上将之才,也必然会打算招募拉拢,教其能够为自己所用。
李天衢也知现在自己的身份不过是由陈州刺史赵犨任命的区区都将,朱温则早已是雄踞一方的宣武军节度使,更何况王彦章本来便打算要去投汴州为他效力的...那么他虽在陈州耽搁了些时日,可终究还是要按原本的轨迹投到朱温那里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用尽心思要招拢你王彦章一起在这般世道博个王图霸业,到头来...所作出的努力不会终究还是要白费吧......?
心中虽不免忧虑,可李天衢深知自己的心思不便为外人道也,他下了城头,凝视下已经牵过战马、提起大枪的王彦章,仍是笑言道:“彦章兄弟保重,巢贼大军到底势众,你可切莫大意。”
王彦章闻言回过神来,对李天衢对视片刻,忽的他咧嘴一笑:“我与李兄打的赌可还未完哩!陈州宛丘到底能否死守得住,当然须我亲眼见证。何况我既已参赴这场战事,一直以来我等统领将士患难与共,与李兄...也早已是相互扶持的过命交情,我王彦章又是何等人也?又岂能舍弃了袍泽半途而废,从战阵上逃脱了去!?
待我去见过周岌、时溥、李克用...以及汴州朱全忠各路藩镇节度之时,李兄也要好生把守得宛丘城郭不失,因为我...当然还会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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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章奉赵犨之命,突围前去向各处藩镇节度报急求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内,李天衢所把守的城关要隘,仍须死守抵挡住城外张归霸所部攻城兵马,固然要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
毕竟王彦章这号猛人往城头一杵,大枪轮扫过去寻常杀上城头的敌军士卒根本抵挡不住。而王彦章再于城头上冲驰厮杀起来时...毫不夸张的说,在他周身百来步范围之内,攻城兵卒也无法再进一步抢夺城关,或早一时、或晚一时,也只能成为从城头上被扫落下去,直堕到宛丘城墙脚下的一具残尸。
非但王彦章这一大战力的暂时缺失,李天衢麾下唐军守兵的伤亡减员,也使得宛丘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防体系将会暴露出更多破绽。
李天衢所处的城门楼左近,又多出了众多身披残破轻甲,甚至身上未有片甲披挂的兵卒。然而这些人本来的身份,有府署中的衙役、有寻常酒肆的店家小二、有杀猪宰羊的肉贩屠户...甚至还有些年纪看起来只不过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郎。
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也不顾得什么军民之别了。但凡是男丁,也不只局限于为守城的将士搬运输送粮秣、箭簇乃至一应守城消耗用具,而是被分发得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残甲兵刃,也被安排至墙垛雉堞间,由唐军将校组织成编制,而参赴到守城战事的最前线。
这些不得已参赴到战争中的民众,置身于惨烈的战场上时当然也难免惊恐畏惧。但他们十分清楚宛丘城郭一旦被黄巢大军打破,自己与亲族家人又将会遭受何等残酷的厄运...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是自问带种的男儿汉子?
当然除了其中一些本是宛丘周遭村坊内本是猎户出身,早早的便由赵犨遣军士接引入城的平头百姓。李天衢自知也不能指望这些民众拈弓搭箭的手段,能够赶上经赵昶操练的唐军弓手准头,可是这些被逼到绝路上唯有誓死保卫家园的寻常百姓,几乎也都会乐意拆了自家房舍取砖石木梁抡臂恶狠狠的砸向那些攀附攻城的反军士卒。
凭着一股要捍卫自己的生命、家产、亲人的执念,这许多壮丁听候将官调遣排成相对密集的队列,再齐刷刷挺起兵器扑向那些翻越过城头却立足未稳的反军士卒,倒也足以成为有效遏制敌方意图尽快抢夺城关攻势的战力。
双方就如此这般,在宛丘城前僵持厮杀,伤亡损失也都不由越为惨重。而李天衢方面占据地利优势,都城府库内的粮米至少现在还算是充足,兼之麾下将士与守城民众无不用命,虽是兵微将寡,可也能一次次抵抗住广有谋略、用兵有方,可攻城战法到底万变不离其宗的葛从周所策划的攻势。
更何况,还有赵犨、赵昶、赵珝这些主持守城的官军大佬,早发现李天衢这边守城战事最是激烈严峻之际,当然也适时的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