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涌的骑阵当中招呼号令声此起彼伏,大队的骑兵分成几人,策马呈一条直线,一手紧绰兵刃,另一只手则赶着一架驾长梯,仍在飞速朝着归义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催马抵至城前,便纷纷下马,扛起长梯又架到墙垛上...契丹大军,遂不断的向城郭四面城墙涌来,而且从一开始便发动迅猛的攻势,也使得归义城郭四面外围满是长梯,上面密麻麻尽是向上攀涌的士兵,便犹如大群的行军蚁一般。
城头上的魏军将士,虽然赶忙拈弓搭箭,射向城外那些不断架起长梯的契丹士兵...可是周围还有大批军骑奔驰游走着,一旦发现城头上有人探出头来,已暴露身形,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羽箭过去...箭簇射击得十分密集,直压得依靠在墙头后方的魏军士卒抬不起头来......
三万大军从四个方向,在同一时间发动猛攻,城中只两千多人的守兵,根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所以一个、两个、三个...各处城墙相继又都契丹剽悍军卒攀上了墙头,他们扬起兵刃嗷嗷怪叫着,便要立刻去抢占城关、打开城门,以接应城外大股骑军涌杀进来!
眼见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城头上的魏军将士发了狠心,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冲上去一通刀砍枪搠。噗噗的鲜血迸溅,首当其冲的契丹士兵遂又倒头栽落了下去...可是相继扑上来的契丹军卒实在太多,就算守得住一时,也根本不可能一直死守下去。
眼见攀爬上城头的敌军越来越多,把守归义城的魏军部曲开始向后退去。纷乱的行伍间,有将官高声呐喊,带领着士兵且战且退,尽可能的集结在一处,看来已是打算要突围出去。
城外督战的契丹将领石鲁隐,眼见麾下大批士兵已涌上城头,他面色也变得愈发亢奋,提起手中大刀,已做好催马冲入城中的准备...然而在石鲁隐身旁的王郁眉头微皱,他沉吟片刻后,还是不由的出言道:
“石鲁隐详稳,我等率部杀至此处,虽然城破在即,可是太过顺利,却让我感觉有些蹊跷.........”
石鲁隐听罢,便侧目横了王郁一眼。他虽然甚是蔑视契丹汉臣,但也清楚王郁毕竟是耶律阿保机的义子,好歹也要给他留几分颜面...饶是如此,石鲁隐仍没好气的回道:
“魏人没料到北平国会投靠我契丹,更不知我军早知晓其粮草辎重集中屯放在何处。所以我等得以直取魏军后方要害,这又有什么蹊跷的?眼下大功即将告成,难道你还打算驻足不进?
眼下就是要趁着魏人猝不及防,要尽快焚毁辎重补给,否则说不上什么时候,还会有魏军转运辎重的部曲前来。你如此瞻前顾后,岂不是要误了大事?天皇帝任用你为带路向导,管治汉民,招降南朝兵马,那做好自家的职事便是,带兵打仗,还是由我来做主,你也不必过问!”
石鲁隐如此说罢,王郁听得心里也冒出几分火气...可他情知自己也不便与这个契丹贵戚公然争执。就在这时,一员契丹骑将疾驰而来,赶至石鲁隐、王郁两人面前,便报说道:
“石鲁隐详稳,死守归义城的魏军集结余部,打开东门,已是要从城中突围逃脱出去!”
“弃城突围?那就不必去管那些驴鸟,只管彻底焚毁魏军的辎重补给便是!南朝兵马士气崩溃,那以后席卷中原,他们也都不过是待宰的猪羊罢了!事不宜迟,快快随我杀入城去!”
石鲁隐厉声喝罢,旋即催马直冲了出去,周围一众亲随紧紧跟随,向归义城的方向奔去。王郁却被晾在当场,过了一阵,才悻悻的低声咒骂了一句,也只得带领汉军兵马,朝着城郭那边行进了过去。
归义城东门口处,人喊马嘶声响成一团...奋力突围的魏军将士,虽然又不免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可是如今契丹军旅的最主要目标是储存在城中的辎重补给,据守的敌军弃城逃离,也正合了他们的心意...所以扑城的契丹兵马都急着朝内涌去,魏朝守军撤离得及时,倒也有一千余人冲杀了出去,向东急行,也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这些“逃兵”......
相继涌入城中的契丹兵马,沿着市坊街巷横冲直撞,分拨人马扑往附近的民居商铺,又兴冲冲的朝着库府仓廒杀去...仓库的大门被狠狠撞开,最先冲进去的军官一刀挑开就近的麻袋,但见其中果然有黄澄澄、白花花的米粒哗啦啦的流淌出来。
而冲入其他仓廒、府库的契丹将官士卒,也发现其中存放的衣袄、乃至一捆捆的利箭...其中便有人高声鼓噪起来,来回奔走喊道:
“赶快看清楚,魏人将最贵重的物件存放在何处仓廒!每个人都尽量往马上装,能拿多少便算多少,待石鲁隐详稳来时亲眼确认过了,可都要放火全都烧了!”
按供应几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规模分为两处,非但在仓廒、府库当中,还有大批便于在室外存放的物资堆积得犹如一座座小山。契丹各部兵马杀来,也当场看花了眼...虽说都是供应军队的后勤物资,也鲜有什么贵重的财货,可是能拿得一些,便算是捡了大便宜,所以大批士兵开始挑开麻袋,翘开木桶,以尽可能的确认里面所存放的物件到底是什么......
其中一处仓廒外面,有契丹军卒眼见面前拜访着一排排木桶,便飞起一脚,直蹬翻面前就近的那个,“嗵!”的一声闷响,木捅撞在地上,封口脱落,当即便有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从中流出,并四下蔓延开来,一些契丹士兵踩中了后,只觉得十分粘脚,凑近了去闻,味道也十分古怪...有人也不禁啐骂道:
“他娘的,这又是什么东西?”
“咦?瞧着模样,应该为魏军常用的火器所用,听闻好像易于引燃。”
“那咱们不妨也搬几桶回去,让工匠研究一番,再拿来对付魏军...哎哎哎,你们小心些!他奶奶的,南朝的魏军也不密封的严实,那边又有黑油渗出来了!”
这边一拨契丹将兵正议论纷纷时,却听到仓廒、府库内外又有不少人或是叱骂,或是诧异声此起披伏:
“他娘的!这大堆的草料,装捆密匝匝的何必摆在这里,老子还以为是稀罕宝贝,却都是给畜生吃的!”、“我这边发现的,尽是狼毒、巴豆、草乌头...还有砒霜,魏军存放这些草物又是做什么,是拿来要临时调制?”、“嗯?不对啊,就前几个麻袋装的是粮食,后方存放的,怎么尽是石块杂草?”......
这个时候,王郁也已经统领一彪人马,行至仓廒库府左近处,周围人声鼎沸,他又听了片刻功夫,面色陡然立变,便当场惊呼道:
“不好!恐怕我军这是中计了!”